这两天，一个8岁女孩的诗歌闯进了大众的视野。除了从诗歌内容上谈论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外，人们也对“小诗人”的写作水平不吝赞美，纷纷抛出类似“天赋满格”这样的评价。这首诗长这样： YU!s;h
N R 4\TU
《等我的身体也有了曲线》 'KT(;Vof
EJQT\c
一 [hk/Rp7{
ckv8QAm
等我的身体也有了曲线， x8~*+ j
Zm7, O8
我就会是一个妈妈， m6]6 !_
wO`G_!W9
我会有一个小孩子， UI%4d3
x 25zk4-
她一定要是女的。 bR~5
:A^
='_3q n.
二 `&xdS H
Ap;^ \5
我要带她走遍全球， Zk>m!F>,p
`PvS+>q
问问十分了解日本的中国游客为什么日本那么小， 4FZ/~Y1}
p~""1m01,D
再用英语问问英国人：你们这里的美食有那些， L U`)
G"kX#k0S
我一定不老是骗她说： }9#GJ:x`
0uPcEpIA
“你现在还小，等你大一点再说吧。 vv<\LN0
^Jdg%U?
三 jO|`aUY Tf
TBba3%
我要给她买一只她最最喜欢的宠物， ! r/~D |
9F6dKPN:
顺便也告诉她小狗为什么会汪汪叫， @H( 7Mt
gm8Jx hL
还要告诉她为什么小猫喜欢抓布，（当然，我得先知道这是为什么。） ~i'!;'-_}
u|u)8;'9(
我一定不会对她说： t}pYSSTz
PU B0H
“我现在很忙，下次再去吧。” T2 )CiR-b
T?=]&9Y'
四 In!^ +j
wgvCgr<
我要问问她她的梦想是什么， "[7'i<,AI
*`/4KMrq
如果她的梦想可以实现的话， `zl,|}u)
$*P +
我一定会帮她实现她的梦想， /~fu,2=7
a[sdYZ
不管有多困难。 ~ Hj c?*
K]7[|qf&
五 * 0JF|'
j>v8i
bS(
你可别以为我说的都是谎话， 'X/:TOk{W
]_|%!/_
到时候，我不骗你， |gINB3L
By}ZHK94I
一定做个这样的好妈妈 a8k`Wog
9O^~l2 `
从技艺上看，小女孩已经探触到了诗歌的语言和结构，而这两点可能是诗歌技艺最为重要和核心的部分。她说“等我的身体有了曲线”，而不是“等我怀了孕”；她会在需要强调的地方换行，或者用标点符号处理，比如“到时候，我不骗你，/一定做个这样的好妈妈”，把“我不骗你”作为插入语，前后两个逗号使得这几个字醒目、无法被忽视。 fJ\ u 8
#E<~W pP
毫无疑问，这个小姑娘是有天赋，或者说有一定阅读经验的。在我所在的80后诗歌小圈子里，大部分诗人在8岁时是写不出来这样的作品的。但这种事情不是今天才有。 B/hQvA;(
9j5Z!Vsy
《骨头》 NPa4I7`A
KR hls"\1
我们的骨头 6KN6SN$
X"HVK+
穿上了人肉 Y[>`#RhP
6bf!v
我们一笑它就笑 "#f5jH
G2|G}# E
我们哭了它也哭 @XcrHnH9
;~`/rh
V\
我们的心里有神秘 zP c54 >f
eV;nTj
我们的骨头会和我们一起生活 >+:cTQ|q
sY]pszjT
这是一个叫董其端的男孩在2014年写的，当时他才6岁。这首诗带给我们的已不仅限于技艺层面的欣喜，他超出年龄的思考让人惊讶。董其端在很多诗歌刊物上发表过作品，这首《骨头》被选入了诗人周瑟瑟执行主编的《2014年中国诗歌排行榜》。 87+u` ~
d9T:0A`M
从赵丽华、乌青体、打工诗人，到食物诗，到余秀华，再到这些孩子，人们关心的从来不是诗歌本身。就像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，你也永远无法让一个不读诗的人在诗歌层面讨论诗歌。
"tA.`*
: ' pK
如果你仔细观察关于诗歌的新闻下面的评论，一般来说，只有两种：诗歌已死和诗歌有救了（或这才是真正的诗歌）。前者针对一些比较普通的诗歌报道，比如澎湃新闻前几天发表的布罗茨基诗歌评论，或者像赵丽华、乌青这种严重挑战读者原本的诗歌认识的作品；后者的一个典型就是余秀华的出现，就连澎湃联播也在说“余秀华拯救了诗歌”。其实余秀华谁也没拯救，就连诗歌出版业也拯救不了，她也不想。 *ck'vV'@
'3E25BsL
无论是诗歌已死还是诗歌有救了，这两种表述其实背后的预设是同一个，那就是今天的中国诗歌没落了，被边缘了，而在这个背后还有个预设就是，曾经诗歌有过红火的年代。这个年代，以新诗而论，指向1980年代，以整个诗歌体裁而论，也包括唐代。 byZj7q5&Q
]RF(0;
可是这两个时代，诗歌的红火或兴盛，并不完全是诗歌本身的因素：唐代写好诗可以做官，1980年代人们经历了巨大的压抑，需要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，说出“我不相信”，或者“相信未来”。何况无论是唐代，还是1980年代，诗歌还是属于少数识字和读书人的。 lr
-+|>M)
`bd9N !K
这就是我想说的“常识”——现在，诗歌只是退回到了它原本应该有的位置，活得很好。诗歌与大众的结合，在中国，在外国，在古代，在现在，都是短暂而非常态的。 VQ+G .
)2:U]d%pk
今天，能吸引大众谩骂或追捧的几乎都是“诗歌事件”，而不是“诗歌文本”。人们骂赵丽华、乌青写的不是诗，是垃圾，是屎，正如当年很多人批评北岛、顾城写得晦涩、不说人话一样，都是因为从没把诗歌写作或诗歌阅读当成一门需要训练的技艺。 /-=h|A#Kh
UHIXy#+o 5
打个比方，很多人不会轻易置喙一幅具象画的好坏，但对抽象画往往嗤之以鼻，或者说我看不懂，所以它是在故弄玄虚。为什么？因为人们认为抽象画那种乱七八糟的涂鸦，几块色彩，几个线条，我也能搞出来。 JbXi|OS/
0rAuK 7
这和对于赵丽华、乌青的评论多么相似。是的，就连小孩子都能画抽象画，但是不代表它们在艺术上有价值。因为艺术很重要的一个原则是“表达”，而比表达更重要的是“从没有被表达过的表达”或者“从没如此表达过的表达”。蒙德里安、康定斯基在画下那一条线时，脑子里已经有了整个绘画史，他们清楚知道每一种线条的来历，每一个点线面的组合，每一种颜色是属于谁的。只有绕开或超越它们，才能完成自我。 A 0;ng2&
5 <7sVd.
诗歌也是一样。在赵丽华写《一个人的田纳西》之前，中国几乎没有人如此表达过。乌青《对白云的赞美》，用最直白、最粗浅的语言表达，是在试图去除附着在白云上面过度繁复的陈词滥调式的赞美。我不会说他们的实践有多出色，实际上，尤其是乌青，在形式上，与赵丽华、废话诗一脉相承；在表达上，伊沙早就用一泡尿消解了黄河母亲的形象（《车过黄河》），逻辑一致。但是我们得承认他们是在诗歌实验上努力着，写的是诗，好不好另说，但不是屎。只不过赵丽华后期，开始自我模仿和批量生产，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。至于乌青，他还在写。 X%`:waR
j`MK\*qmz
对我这种说法，肯定有人反驳说过度诠释，确实已经有人这么说了。但问题是这类人从不给出证据和理由。他们一看到一些比较学理化的语言，就会觉得是在唬人，这就是当下无处不在的反智倾向，但碰到真正的草根，比如乌青，他们也觉得你在唬人，所以在反智中往往也带有迷恋权威。
